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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繼續自顧自的抽起煙來。隔著一層煙霧的他的臉,陰晴不定。我們倆,就這樣僵在了大門口。

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。正當我的耐性將要告罄的時候,岳母挎著個裝滿青菜的竹籃子,從街道的另一端走來。看到我,她怔楞了一下,隨即擠出個勉強的笑來:“你來啦,路上辛苦了。”

僵硬的氣氛總算緩和起來,我們跟著岳母進了屋,喝上了熱熱的茶水。一杯茶下肚,我開口問岳母:“媽,關於慧春——”

我的話還沒說完,就被岳母打斷了:“哎喲,瞧我光顧著喝茶了,你們肯定餓了吧?我這就去做飯。”說完,她不等我回答,便站起身來急急的離開,朝著廚房走去。看著她有些倉皇的背影,我放下茶杯,原本就不輕松的心越發沈重起來。他們到底隱瞞了什麽?

岳母做飯的速度挺快的,不多時,做好的菜就一樣接一樣的端上了桌。菜色很是豐盛,色香味俱全。想必妻子做飯的手藝就是傳自於她吧?味道很像。吃著味道熟悉的菜肴,我想起家中由母親看顧著的妻子,心裏難受起來。而飯桌上的岳父,還是一直黑著一張臉,陰沈沈的樣子。我也懶得去管他,自顧自的吃著飯,心裏想著,要知道真相,從他這裏估計沒戲,還是得從岳母那裏打開缺口。

用完了飯,又倒了殘茶換上新的茶葉,然後又去給我們晚上要睡的床換上新的床單被褥,岳母忙得是團團轉。我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又抽上了旱煙的岳父,沖著岳母道:“您快別忙了,坐下休息一會兒吧。”她坐下了,我才好問話。

岳母並沒有如我的意,她說:“你們喝茶,好好歇一歇,我一會兒就忙完了。”說著,又急急忙忙的走開了。我無奈的嘆了一口氣,百無聊賴的等待起來。不知道過了多久,眼見著門口石階上太陽的影子慢慢移動,岳父抽著抽著煙,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睡著了。陪同我來的護工段瑞誠也坐在一旁打起了盹,頭一點一點,小雞啄米似的,而岳母的身影也看不見了,不知道去了哪裏。我轉動著輪椅在寬敞的堂屋裏走了一圈,慢慢走進了右側一間光線昏暗的房間。

這個房間大約是臥室,最裏側靠墻擱著一張老式帳子床,暗沈沈的恍如一尊沈默的怪獸。糊著窗紙的舊式木頭窗戶下方,有張笨重的褐色木桌。木桌的左側抽屜半開著,隱約能看見裏面有本陳舊的影集。我轉動輪子來到桌子旁邊,伸手將那本影集拿了出來。

影集很古老了,內頁是配套的一層黑色封底配上一層半透明白色封面,然後相片就貼在黑色封底上,一套又一套。借著窗紙透進來的微光,我仔細翻看那些照片。

貼在相冊最前面的,是一些泛了黃的黑白照片。其中有岳父和岳母年輕時的單人照片,也有他們的合照。漸漸的,黑白變成了彩色,相片裏面的人也逐漸成熟。翻著翻著,我的手停了下來。這一張照片,是岳父和岳母懷抱嬰兒的合照。但他們不是只抱著一個孩子,而是一人手裏抱了一個,一共兩個孩子。這是怎麽回事,沒聽說過妻子有其他的兄弟姐妹啊?更古怪的是,照片上能看見的只有一個孩子,另一個的面孔部位被刀子或者剪子剜掉了,徒留下一團空白。

接著往下面翻去,又是一張四人合照。在這張照片裏,兩個孩子長大了一些,能夠由父母扶著站立了。與上一張照片相同的是,其中一個孩子的面孔同樣被剜掉了,一片空白。

再繼續往下看,兩個孩子漸漸的長高長大了。其中一個能看見面容的,隱隱已經能看出我妻子林慧春的模樣。而另外一個總是跟妻子穿著相同衣裳拍照的孩子,在所有的照片中都看不到她的臉,全部被剪掉了。每一張有她的照片,都在臉部留下一個圓圓的空白,看上去,有些駭人。

一張接一張的看下去,在一張兩個女孩子用一坐一站的姿勢拍下來的照片之後,那個沒有臉的女孩子的身影消失了。以後的照片裏,再也看不見她了。只有岳父岳母跟妻子的照片,沒有了她。

合上相冊,我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,好像明白了些什麽,又好像仍是什麽都不明白。那個沒有臉的女孩子,是妻子的姐妹吧?後來她怎麽了,是不是失蹤或是死亡了?但,即便如此,也沒有必要在所有照片中剜去她的面孔啊……

將相冊放回原處,我轉動輪椅往臥室外行去,剛剛走出門口,便看見岳母從大門外走進來。我看著她,開口問道:“媽,慧春是不是有個姐妹?雙胞胎?”

“這……”岳母語塞了。我又道:“我看見相冊了。”

岳母慢慢的走到門邊的空椅子上坐下,嘆了一口氣。這個時候,岳父和段瑞誠兩個人也醒了過來。岳父點燃熄滅了的旱煙桿,裊裊白煙又升騰起來。煙熏火燎中,岳母說道:“慧春曾經是有個雙胞胎姐姐,可惜那孩子命薄,長到十五歲上,一病去了。”

不知道為什麽,我心裏隱約有個念頭,妻子的這個雙胞胎姐姐的事情,對我來說十分重要。“為什麽在所有的照片上,她的臉部都被剪掉了?”

“孩子年紀輕輕的就去了,我們做父母的看到她的照片就傷心,所以就剪掉了。”岳母一邊捶著腰,一邊唉聲嘆氣的說道。

聽了她的話,我不知道該說什麽好,只能沈默了。說節哀順變吧,事情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,這話要說也未免說得太晚了。只是,因為看了傷心就剪去孩子的臉?一般失去孩子的父母絕對不會這麽做吧?岳母的話,未免不盡不實。

正當我還想問些什麽的時候,岳父站了起來,拍了拍身上散落的煙灰,不耐煩的說:“好了,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麽,時間不早了,歇了吧。”

這個時候就歇息?我低頭看了看腕表,才七點多而已。怎奈岳父岳母都站了起來,還將大門給關上了。岳母引著我們進了左側的一間客房,讓我們就在這裏安歇。看著她離去的背影,我只感到疑竇叢生。

大約是白天坐車的時候累到了,躺到床上後沒過多久,段瑞誠就打起了鼾,呼嚕呼嚕的吵得本來也累了的我難以成眠。翻來覆去不知道有多久,迷迷糊糊中,我看見一個黑發披肩,身形跟妻子有些相似的女子慢慢的走到床前,低下頭來看向我。我也睜著眼,朝她望去。一看之下,冷汗淋漓。那女子的面孔看不到五官,只有一片慘淡的空白,淒淒慘慘的對著我。我想要推醒身旁睡熟的人,卻像被魘住了一樣無法動彈。我想要大聲喊叫,卻只是徒勞的大張著嘴,發不出一絲聲音!

☆、怖妻(5)

你是誰?你想幹什麽?我想要問她,嘴巴開開合合,一個字也吐不出來。我多麽希望這只是一個噩夢,就像以前做過的那些噩夢一樣。可我心裏清楚的知道,我並不是在做夢。我瞪大了雙眼,無法移開視線,只能一瞬不瞬的緊盯著面前這個沒有臉的女人。四周安靜得可怕,原本一直持續著的鼾聲也聽不到了,我像是進入了另一個獨立的空間,這個空間裏只有我和那個可怕的女人。

也許過了很久很久,也許其實只是一瞬間,面前的女人外貌逐漸出現了變化。她原本空白一片的臉上開始浮現出五官,從模糊到清晰,直至顯現出一張完整的臉。這張臉令我感到莫名的熟悉,再一回想,卻原來是有七八分像我的妻子林慧春。雖然非常的相似,但是,她肯定不是她,她沒有這樣邪惡冰冷的眼神。這個女人張開毫無血色的灰白色的唇,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:“我回來了。”聲音喑啞縹緲,若有似無。

她說她回來了?她究竟是……啊,莫非她就是妻子的雙胞胎姐姐?可,可她不是已經死去多年了嗎?我有些精神恍惚的想著。但隨即,心中便是一個激靈。從一開始我就該料到,這個女人,她,不是人。

比先前更加強烈的恐懼襲上心間,我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起來,手腳冰冷得像是一個死人。雖然從前也遇到過令我驚懼萬分的事情,但那些都跟超自然的現象無關。我在此刻清清楚楚的意識到,我遇上了鬼魂,這個難以解釋清楚的現象。

女鬼用她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看著我,慢慢的朝我俯身而來,越來越近,近得我可以看清,她的嘴角右邊有顆顯眼的黑色小痣。她黑沈如子夜的瞳孔在我眼中漸漸放大,放大……一幅幅畫面在瞳孔中逐漸呈現,連接成一段又一段的電影一般的場景……

鮮花綻放的春天,兩個長相極其相似的小女孩手牽著手在草地上奔跑,紅的黃的小野花一叢叢在她們腳邊倒下去又站起來,晃動個不停。即使聽不見聲音,也仿佛能想象出她們清脆的笑聲,銀鈴般的飄蕩著。她們跑著跑著,畫面突然破碎消散,再次重組時,已是另一幅場景:其中一個嘴邊有痣的小女孩,獨自一人站在青翠的山野間。在她手裏,提著一只不斷掙紮的小小的灰色野兔。她提著兔子來到一塊平滑的大青石旁,將手裏的弱小生物一把狠狠的擲在石頭上,然後,從衣袋裏掏出一把小刀,開始慢慢的肢解起仍在微微掙動的兔子來……

烈日炎炎的夏天,開滿荷花的池塘旁邊。在碧綠與嬌紅相映襯的美景中,嘴邊有痣的小女孩長大了一些。此時,她正將一只圓滾滾的青蛙按在地上,舉著一塊尖利的石頭,一下又一下的砸著可憐的青蛙,直到將它砸成一灘肉泥為止。一只小花貓喵喵叫著經過池塘,被她一把抓住,勾起嘴唇露出一個令人心驚膽寒的微笑來。她沒有看到,一棵大樹背後,藏著一個與她十分相像的女孩子,臉上露出害怕和不敢置信的神情……

黃葉飄零的秋天,嘴邊有痣的小女孩長成了大姑娘。她獨自一人站在廚房裏,手中捧著一只活雞。她露著沾血的白牙齒啃咬著它,血跡斑斑的臉上顯出享受的神情。在她視線之外,相貌比現在年輕很多的岳母藏在廚房門背後,一臉的驚恐……

白雪紛飛的冬天,岳父和岳母在房間裏,激烈的爭執著什麽。同樣長成了大姑娘的另一個女孩,站在一旁哭泣。最終,他們似乎做出了決定。使他們下定決心的,是岳父說的一句話,雖然我聽不到聲音,但看口型說的是“她肯定是被妖魔附身了”。

畫面一轉,換成了另外一個房間。掛著泛了黃的白色蚊帳的木床上,躺著正熟睡著的嘴邊有痣的姑娘。她也許正做著一個美夢吧,唇邊泛著一抹笑意。突然,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。岳父、岳母、另一個姑娘,也就是將來會成為我妻子的人,三人一個接一個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。走在最前面的岳父手裏,拿著一根結實的麻繩。三個人的表情,各不相同。岳父的表情是嚴肅中透著一絲狠戾,岳母眼中帶淚,妻子則怯怯的很是害怕的模樣。三人輕悄的走到床邊,岳父站在原地默然了一陣子後,咬了咬牙,將繩索套在睡著的姑娘的脖頸上,驟然發力勒緊。那姑娘猛的睜開雙眼,眼中滿是驚懼,拼命掙紮起來。這時,岳母和妻子一擁而上,按腳的按腳,抓手的抓手,將她牢牢固定在了床上。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混亂平靜了下來。三個人松開手,站在一邊哭泣的哭泣,喘氣的喘氣。而床上的人,舌頭吐出,眼睛翻白,沒有了生命氣息。

畫面定格在床上人可怖的死相之上,然後,旋轉著,破碎著,逐漸消失。我躺在床上,看著杳無人跡的床際,聽著旁邊段瑞誠的鼾聲,突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覺。原來,妻子的雙胞胎姐姐並不是如岳母所說生病死去的,而是被她的家人合力謀殺而死的。在我看到的那些畫面裏,她似乎從小就是個喜歡血腥殺戮的人,因此,被她的家人發覺後,他們對她心生恐懼,以至於下手殺害了她。而看起來,妻子似乎是個正常的人。那麽,為什麽和我結婚後她會做出那麽多可怕的事情來?難道說……我的心中忽然生出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頭:難道,妻子的行為,與她死去的姐姐有關?

這個想法一旦產生,便不可抑制的翻騰起來。我再也無法繼續躺下去,於是坐起身來想要推醒睡熟了的段瑞誠。可是,他呼嚕打得震天響,怎麽叫都叫不醒。沒奈何,我只得自力更生了。

吃力的將自己挪到輪椅上,我轉動輪子離開臥室,往岳父岳母睡覺的房間行去。還沒走到門口,一陣刺鼻的血腥氣就從房間裏傳來。出什麽事了?我心中一凜,加快速度往前行去。剛一進入房間,眼前呈現出來的場景便令我怔在了原地。房間裏面的床鋪之上,到處都是殷紅的血跡,就連白色蚊帳上面都濺滿了鮮血。血泊中,倒著死不瞑目的岳父。他的喉嚨裂開了,卻不像是刀子之類的利器劃開的,反倒像是被牙齒生生咬開的。那血肉橫飛的模樣,可怖至極。岳母跌坐在一旁的地板上,雙目呆滯,像是失了魂一樣。

我轉動輪子來到岳母身邊,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晃了好幾下,才使她將視線朝我這邊移過來。我緊緊的盯著她的眼睛,急聲問道:“怎麽回事?誰幹的?兇手去哪裏了?”

岳母用力眨了好幾下眼睛,仿佛才認出我來似的,呆呆的說:“誰幹的?是慧春,不,不是慧春,是慧秋,慧秋回來了,慧春把慧秋帶回來了啊……回來了……哈哈哈,報應啊,報應……”她又哭又笑,狀似瘋癲。

“慧春回來了?她的神智恢覆了嗎?慧秋又是誰?是不是慧春的姐姐?”我一連聲急促的問道。

岳母沒有回答我的問話,自顧自喃喃說道:“我就知道,會有報應的。慧秋雖然古怪了些,但也從來沒有害過人啊,可老頭子不聽我的,一心認為慧秋被妖魔附身了。我們害了我們的親生女兒,一定有報應的。可是我沒想到,會報應在慧春身上。”

“自從慧秋死後,慧春就變了。有的時候,我覺得她不是慧春,而是慧秋。她有時會做出和慧秋從前做過的事情相像的事來,可是,事後我們問她,她卻是毫不知情。我暗暗想著,是慧秋她不甘心啊,她不甘心就這樣離開,她附在了她妹妹的身上。我們越來越害怕慧春,只想著離她遠遠的,最好讓她趕緊結婚,婚後我們互不往來就是了。可是,沒想到,會害死了我的外孫子啊……慧秋,慧秋,冤有頭債有主,你不該這麽做,不該啊……”

岳母正流著淚喃喃自語,忽然一只蒼白的手從她背後伸出來,掐住了她的脖子。那只手上的五個指甲鋒利得像五把小刀,一下子就□□了她的皮膚,將其劃開,殷紅的血液急速的湧了出來,浸濕了她的衣裳。我驚恐的睜大眼,看著岳母背後出現的那張熟悉的臉:“慧春?”

妻子的臉沖著我微微笑:“老公,你怎麽不叫我,就一個人回來了?”她輕描淡寫的說著話,一雙眼睛似乎飽含情意的看著我。可是,我清楚的看到,她的唇邊,漸漸浮現出一顆明顯的黑色小痣。不,她已經不是我的妻子了,她是林慧秋!

我抖著雙手,倒轉輪椅往屋外逃跑。我來到道路上,眼前的場景莫名的熟悉。路上起了淡淡的白霧,天空中,高高懸掛著一輪反常明亮的圓月,像一個灼灼的小而白的太陽。我逃跑著,逃跑著,心中只有無盡的恐懼。近了,近了,身後那可怕的東西,它越來越近了……

(本故事完結)

☆、鬼娃娃花子(1)

作者有話要說: 鬼娃娃花子,日本傳統校園惡靈之一,全名平木花子。有經典恐怖電影《鬼娃娃花子》兩部。

“你有沒有聽過鬼娃娃花子的傳說?”

“什麽傳說?”

“花子是個聰明可愛的小女孩,她的媽媽是學校老師。有一天,時間很晚了,已經遠遠超過了媽媽平時回家的時間。花子很擔心媽媽,於是,她走出家門,去往媽媽任職的學校尋找她。

放學後的校園,空空蕩蕩,安安靜靜,不覆平時的喧鬧。夕陽懸在西邊的天空之上,散發著不祥的紅光。斜陽餘輝中,花子走進了校園,尋找著媽媽的身影。這一去,就再也沒有回來。”

“她,她怎麽了?”

“她死了,死在學校的廁所之中。據說,她是被人殺害的,但是殺害她的兇手一直沒有抓到。花子怨氣深重,無法進入輪回。她停留在被殺害的廁所裏,難以安息。如果你一個人去上廁所,有人從旁邊的隔間裏向你遞來手紙,千萬不要接,因為那可能就是花子。如果你接下了花子的紙,她就會出現在你身邊……”

“啊!不要再說了,好可怕——”

正在談論花子這個話題的,是兩個身穿淺藍色校服的小學女生。她們倆都是約莫十歲左右的年紀,一個留著波波頭,一個紮著馬尾辮。波波頭女生長相很是俏麗,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尤其明麗動人。她的名字叫做佟瑞涵,是朝日小學五年級的學生。站在她身邊的紮著馬尾辮的女孩名叫魏雲雪,模樣與佟瑞涵相較要遜色幾分,是她的同班同學,亦是至交好友。

此時,兩個小女孩身處的地方,正是如花子遇害那天一樣的環境:夕陽下的校園。天際的血紅夕陽還剩餘下一小半露在雲層外,雲朵和山峰都被染上了血液般深沈的紅色。學校的棟棟房屋一半曝露在陽光下,一半隱沒在灰暗裏。操場邊的階梯下方,已經長出了叢叢雜草,在傍晚的冷風中搖來晃去。

“好冷……”冷風拂過,魏雲雪打了個寒顫,擡起雙手抱住了肩膀。她擡眼看向暗處的房舍,有種陰森森的感覺襲上心間。“涵涵,我們回去吧。”

“……好吧,也該走了。”兩人拾起放在一旁草坪上的書包,手牽著手往校外走去。

嘻嘻……有小女孩的輕輕笑聲,在陳舊校舍中響起。隱隱約約,若有似無。

女廁所的門半遮半掩,紅漆斑駁。有風吹過,“吱呀,吱呀……”門板慢慢晃動起來。

如血的殘陽,透過高高的窗戶灑了進來,映照在缺了角的鏡子上。鏡子的左側角落,漸漸顯露出一道小小的穿著紅裙的身影。紙一般慘白的臉上,嵌著一雙黑沈如夜空般的冷寂眼睛。

好寂寞啊……

一直,一直一個人。

好黑,好冷。

終於,終於又有人想起我來了嗎?那麽,來陪我好不好……

從清晨開始,便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。教學樓外的花壇中,栽種了許多高大的美人蕉。此時,它們蔥郁的綠葉和艷麗的紅花經雨水洗滌後,更顯得醒目了。幾朵殘花落在泥地上,殷殷的紅如同地面滲出了鮮血一般。雨滴打在走廊寬大的玻璃窗上,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響,卻絲毫不能影響室內的嘈雜。

正值課間時分,學生們有的懶懶散散的呆在自己的座位上,有的則來到了走廊上玩耍。佟瑞涵和魏雲雪如同一對連體嬰一般靠在一起,和另外幾個女生聚作一堆,嘰嘰喳喳的談論著毫無營養的娛樂話題。幾人正說得高興,忽的一個瘦弱的女生推開教室的門,慢慢的走了出來。她走路的時候含胸低頭,濃密的黑發垂在兩頰邊遮住了容顏,顯得有些陰沈。看到她的出現,佟魏幾人的小團體有一瞬間安靜了下來,眾人的臉上明顯的露出厭惡的神情。

“真討厭,沒事出來瞎晃蕩什麽!”留著男孩般短發的柯玲第一個開了口。

下巴尖尖,面相有些刻薄的名叫關夢婕的女生緊接著說道:“就是,不知道自己那張臉有多討人厭嗎?”尖利的聲音劃破雨天的教學樓走廊,使得低垂著頭的古思思那單薄的雙肩抖了一抖,但隨即又平靜了下來,只是頭垂得更低了。

“啊——”忽然一聲驚叫響起,古思思狼狽的跌倒在地,狠狠的摔在冷硬的地板上。卻原來是在她經過的時候,距離她最近的圓臉蛋女生驀然伸出腿,絆了她一跤。

“哈哈!嬌嬌幹得漂亮!”眾人哈哈大笑起來,名叫薛嬌的女生臉上露出得意的神情:“哼,活該!”

手掌和膝蓋在粗糲的水泥地上蹭破了皮,火辣辣的痛得讓人想流淚。古思思從地上慢慢爬起來,一語不發,朝走廊另一端走去。身後,刀子一樣的聲音仍不斷傳來:

“整天陰陽怪氣的,真讓人看不順眼。”

“就是,陰森森的像個女鬼一樣。”

“餵,你們知不知道,要是靠近了聞,她身上的氣味臭得跟廁所一樣呢!”

“真的嗎,太惡心了……”

“呵呵,陰溝裏的臭老鼠……”

不要再說了,不要再說了,我到底做錯了什麽,為什麽要這樣對我?忍不住加快了步伐,走下樓梯,那些刺耳的聲音漸遠,終於消失。

古思思渾渾噩噩的下了樓,拖著沈重的腳步走進了底樓的廁所。陳舊的老廁所裏散發著雨天特有的潮濕氣味,侵入她的鼻腔,令她昏昏沈沈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。

耳邊似乎又回蕩起譏諷的聲音:“她臭得跟廁所一樣……”下意識的擡起手臂聞了聞自己,鼻端傳來的只有洗衣粉的檸檬氣味。我一點都不臭,為什麽要那麽汙蔑我……酸楚的委屈和熾熱的憤怒混雜在一起,升上心頭,交織成覆雜難言的心情。

因為室外陰雨綿綿,光線不佳。所以即使是在白天,廁所裏依然亮著燈。昏黃的燈泡蒙著灰塵和蛛網,散發著暗淡的黃光。古思思站在洗手池前,擡起臉望向鏡中的自己。一張寡淡而蒼白的臉,生著細長的眼睛和尖瘦的下頜,一副很不討喜的樣子。再加上她那少言寡語到有些陰沈的脾性,怪不得,總是遭欺辱。

不想再繼續看自己那張可憐的臉,古思思轉身走進了身後的廁所隔間。那裏面的陶瓷馬桶因為年深日久,由原本的白色轉變成了暗沈的黃色。解決完生理問題後,她伸手往衣袋裏一掏,糟了,原本放在裏面的紙巾不見了。想來,是之前跌倒的時候從衣袋裏掉了出去。怎麽辦?

正在古思思一籌莫展的時候,旁邊的隔間裏響起了一道細細的嗓音:“要紙嗎?”隨著這聲音,一只慘白的小手從隔間下方伸了過來,手上托著一卷皺巴巴的紙巾。

“謝謝你。”沒有經過太多的思考,古思思伸手將紙巾拿了過來。太好了,遇上好心人了。她沒有註意,那只被拿走紙巾的小手,以一種奇怪的僵硬姿態,緩慢的縮了回去。

走出廁所隔間,來到洗手池前,擰開水龍頭,冰冰涼涼的水流瞬間流遍整只手,清涼的感覺讓古思思舒服的嘆了一口氣。雙手交纏互相搓洗著,嘩啦啦的水流聲在空空的廁所裏不斷響起。

嘩啦啦,嘩啦啦……嘻嘻……

什麽人!突然響起的嬉笑聲驚得古思思雙肩一凜,猛然回頭望去,背後卻空空如也,一個人都沒有。怎麽回事?剛才那笑聲,明明近得就像是在耳邊響起的一樣。

“有誰在嗎?”她想起之前遞紙給自己的那個好心的同學,是那個人在笑嗎?定了定神,她走到那個隔間的前方,開口道:“同學,剛剛是你在笑嗎?”

嘩啦啦,嘩啦啦……回應她的只有水流的聲響。

“同學,你在嗎?”再次開口問了一聲,她伸手輕輕的推了推門板,卻聽“吱呀”一聲響,門緩緩的打開了,隔間裏,空空蕩蕩,哪兒有什麽人在!

當古思思看清隔間裏情景的那一瞬間,她的腦海中立即變得一片空白。楞了好幾秒鐘,驚恐的感覺才襲上心頭。怎麽回事!怎麽會沒有人在?明明一直沒有聽到任何動靜,遞紙給她的人怎麽會不見了?

蹬蹬的往後退了兩步,古思思感到這個平日熟悉的地方突然變得陌生而可怖。正想轉身往外跑,一個細細的聲音忽的在她耳際響起:“恨嗎?”

“恨她們嗎?”

……恨嗎?……怎麽會不恨!

課本和作業本被塗畫得亂七八糟,從家裏帶來的午飯被扔進垃圾箱,被揪著頭發推倒在地,大庭廣眾之下被扯掉衣裳露出肌膚,課桌和椅子上被塗上顏料,日覆一日的惡語相向……樁樁件件,湧上腦海,她恨得咬牙切齒,眼露兇光!

……嘻嘻,還知道恨就好……並沒有風吹過,昏黃的燈泡卻晃了兩晃,“呲啦”一聲響,熄滅了。鏡子的角落處,一道小小的紅色身影逐漸浮現,死白色的臉上,顯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。

☆、鬼娃娃花子(2)

接連下了兩三天的雨之後,天終於放晴了。草葉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,有褐綠色的小青蛙蹦跳著在草叢中一掠而過。麻雀們嘰嘰喳喳的叫聲,再次在樹林間響了起來。

比麻雀們更吵鬧的,是下課之後的女生們。五年級二班教室外面的走道上,此時正圍著一圈高高矮矮的女生。在她們的包圍圈中間,站著低垂腦袋的古思思。她細瘦的胳膊和腿腳正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著,顯得分外可憐。也,可欺。

“臭老鼠,你是不是一年到頭都不洗澡啊?”圓臉蛋的薛嬌伸手推了古思思一把,“要不然怎麽會這麽臭!”

古思思被推得踉蹌著退了一步,沈默不語,只是頭垂得越發低了。

魏雲雪擡起手撥了撥自己腦後的馬尾辮,輕笑了一聲道:“問你話呢,你啞巴了嗎?”

古思思嘴唇顫抖,囁嚅著低聲道:“我,我洗了澡的……”

“大聲點,聽不見!”柯玲伸手重重的扯了一把古思思的頭發,頭皮上傳來的劇痛令她“啊”的一聲驚叫起來,眼淚刷的一下便流了出來。

圍住古思思的五個女生嘻嘻哈哈的笑了起來,“臭老鼠的叫聲真難聽。”“難聽嗎?我不覺得啊。”“再讓她叫一次好了……”說著,關夢婕擡起腳,往古思思的腳上踩了下去,令她再次痛叫起來。五個女生一邊互相嬉笑打鬧,一邊時不時的推搡被她們圍住的人,拉扯她的頭發和衣服,踩她的腳,掐她的手臂……

疼痛從身體的各個部位傳來,屈辱和憤恨充斥著她的心,但她卻提不起勇氣去反抗。正在此時,五年級二班的班主任陶老師從走廊的一端走過來,看到古思思被欺辱的場景,皺起了眉頭。她經過笑鬧著的幾人身邊,擡起手輕輕的敲了敲佟瑞涵的頭:“別調皮搗蛋了,學業為重。”言罷,徑直離去了。

佟瑞涵幾人嬉笑著大聲道:“老師再見!”“陶老師拜拜!”她們幾人的成績都在班級前列,很受老師的喜愛。不像古思思,脾性古怪,成績也不好,幾乎沒有老師喜歡她。

看著陶老師離去的背影,古思思只覺得心裏難過到麻木。為什麽?究竟是為什麽!為什麽要這麽對我?一次次的欺淩,一次次的無視……

一只被掐得青紫累累的纖瘦的手,擰開生了銹的水龍頭。清澈的水流嘩啦啦爭先恐後的湧流出來,流遍那只淒慘的手,給手的主人帶來清涼和慰藉。

頭頂上的燈泡依舊蒙著蛛網和灰塵,散發著昏暗的黃光。身後的陳舊木板門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推動著一般,緩緩的打開了。一道小小的紅色身影,朦朦朧朧,若有似無,出現在廁所隔間裏。

“恨嗎?”

“恨她們嗎?”

古思思捧起一捧水,澆在自己的臉上,而後,慢慢擡起頭,盯著鏡子裏的人。蒼白的臉上滴著水,淩亂的頭發下一雙黑沈的眼。眼瞳深處,滿滿累積著怨恨和憤怒。

鏡子裏宛如幽魂一般的臉上,嘴角緩緩的勾起,露出一個淒淒的笑,卻聽鏡中人斬釘截鐵的說:“恨!”

“叮叮咚當——”隨著悅耳的鈴聲響起,放學的時間到了。暮色迷離中,三三兩兩的學生們背著書包走出校門,往家的方向行去。

五年級二班的“五朵金花”之中,薛嬌的家距離學校最遠。在半路上與同行的柯玲道別之後,她獨自一人哼著歌兒,踢踢踏踏的走在紅磚道上:

“斑馬斑馬,你不要睡著啦,再給我看看你,受傷的尾巴。我不想去觸碰你傷口的疤,我只想掀起你的頭發……斑馬斑馬,你還記得我嗎,我是強說著憂愁的孩子啊……”

薛嬌哼唱著今天新學會的歌曲,正唱得高興,忽然一陣細幽幽的歌聲傳來,擾亂了她的興致:

“妹妹背著洋娃娃,走到花園去看花。娃娃娃娃為什麽哭啦,是不是想起了媽媽的話。娃娃娃娃不要再害怕,有什麽心事就對我說吧……從前我也有個家,也有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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